首页>书画·现场>讯息讯息
像南丁格尔那样写作
因此,不必总是抱怨现实太黑暗,这种抱怨暴露出的往往是我们自身那虚假的光明。那么,为何我们就不敢把自己同太阳相提并论?是因为我们的谦卑吗?不,谦卑源自于畏,这畏则包含有爱。于是,在这样的伟大抑或崇高面前,我们可以明智地选择低调了。结果,我们便只好令怨恨的回声充斥于内心,任由自己丧失基本的判断力,以致在激烈批判那些形形色色丑恶现象的时候,我们压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仇恨它们还是嫉妒它们?不然,在所有那些描写官场生涯的作品里,创作者们怎么都那么津津乐道于官员的腐败细节呢?
没错,我们所奚落的,正是我们得不到的。那得不到的,正是我们自己。倘若我们能够得到,我们势必不会再对此加以奚落了。可见,我们比自己的批判对象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当然,不是我们的写作不需要批判,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写作还缺失真正的批判能力。在不具备一定的崇高情怀之时,我们的批判不可能有任何意义。否则,它必将沦为诋毁。诋毁是出于无能,它只会非理性地中伤对象。它无力也无意拯救对象,因为爱从来就不是它与对象之间的关系。这亦恰是我们今天许多作家同现实之间的关系性质。他们在文本里建构起来的现实永远大大低于人们所经历的现实,由于匮乏爱的创造能力,他们只能无限降低现实的高度,好借此提升自我的高度。他们说现实是丑陋的,是为了炫耀自己是美丽的,他们所谓的文学正义就是如此建立在不公平的现实判断上的。
毫无疑问,我拒绝接受这样的文学现实,但也恰恰是在这样的文学现实里,我聆听到了崇高的召唤。它赋予了我此刻写作以意义的方向,顺乎这个方向,我遇见了南丁格尔,而南丁格尔又让我遇见了女性。置身于黑暗和寒冷现实当中的南丁格尔,凭着一种女性的直觉承担起了太阳的使命,使我在女性的生命本质中洞见到关爱和牺牲的冲动力量。在她的崇高里,我们得以感受到的是混合着热爱与痛苦的真实温度。这是活生生的人的崇高,将我们行将沉没的人生之舟托出苦海。
至于文学写作的崇高,考验的则是一个作家是否能够以爱的意志改变或重塑现实。真实不是对现实的复制,乃是对现实的崇高性构筑。故此,讨论主人公小慧的真实性问题,这在我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总是有人想提出这样的质疑)。我承认,小慧俨然高出了这个时代相应的现实中人,可这不是由于做作的高调。
崇高的小慧是不完美的,然而完美的世界也不需要崇高。她始终生活在一个充满疾患的世界里,其中那无限的痛苦呼唤着小慧的崇高。在这里,崇高不是小慧的欲望,而是其周遭人际的实际需要。恰是这样的需要点燃了小慧的精神,使其得以燃烧,进而温暖和照亮她的世界。而小慧的燃烧对她自己来说实属平常不过的事情。
写作同样是一种燃烧,但唯有像小慧、像南丁格尔这样燃烧,写作者方可能不致将自己燃成灰烬。毕竟,燃烧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自身成为灰烬。即使小慧或者南丁格尔的命运是悲剧性的,但她们幸福的高度终究还是令人难以企及的。
(作者系北京语言大学教授)
编辑:杨岚
关键词:现实 写作 崇高 南丁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