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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藏书小记

2016年06月06日 10:28 | 作者:高昌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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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我7岁。”

“我5岁那年,听大人们说……”

这种句型,在新时期以来的很多作家的笔下都出现过。很多评论家称赞这种语言方式的新颖和“先进”,说是从外国的什么流派什么主义那里学来的。而我读到这种句型,却觉不出多少新鲜感。因为早在李心田先生发表于上世纪70年代的小说《闪闪的红星》中,我就读过这种自叙体的行文句式了。小说《闪闪的红星》,是我少年时期很喜爱的一部作品,大概也可算是我拥有的第一本藏书吧。

我在学校操场的大树底下看,在防震棚临时改建的教室里看,在烧火做饭时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打开这本书继续看……我随着潘冬子的故事而悲痛,而欣喜,而愤恨,而兴奋。相隔几十年后重读这部红色经典,仍然很激动。当年由这部小说改编而成的同名电影非常成功,其中的一些红歌至今到处传唱。跟电影的巨大影响相比,小说原著的文本意义和创新精神,似乎被掩盖了。尤其是其中的很多忠实于生活并遵循艺术规律的细节描写,比如对冬子在茂源米店学徒经历的生动叙述,以及电影改编时被删掉的冬子寻找父亲的那些曲折描写,都有很多非常高超的结构技巧,体现了作家驾驭文字的深厚功力。

尽管居所几经变迁,过去的很多藏书都散失了,那本少年时的《闪闪的红星》,也找不到了,但说到我的藏书这样的话题,我还是首先想到这个书名。那颗闪闪的红星象征着骨气和光明。那灿灿的光芒仿佛穿透时间和风雨,依然照耀在我的心上。

少年时期,我的家里清贫,而书店里的图书品种也不多。记得为了买本《王老师和小学生讲作文》,还得托熟人去新华书店库房去“走后门”。当时的书大都是借着读的,实在谈不上自己能够拥有多少藏书。而我真正开始自己买书藏书,则是从15岁考进河北无极师范学校后开始的。因为师范的同学每月可以领18.5元的补贴。吃饭以外的零花钱,我基本都用来买书了。《叶赛宁抒情诗选》《歌德诗选》《莱蒙托夫诗选》《双桅船》《诗词格律》《先知》等影响我很深的书,都是那时候买来的。其中冰心先生翻译的黎巴嫩诗人的散文诗集《先知》,因为版面排得很宽松,我还在空白处手抄了顾城的一本诗集,带在身边经常阅读。

现在经济条件好了,逛书店尤其是逛旧书摊,仍然是我的一大生活乐趣。偶尔发现一本自己心仪的好书,就像捡到了宝贝一样高兴,回家路上的脚步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在我的藏书中,有一本很特别的复印本。那是2010年,我专程去国家图书馆复印的一本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中学生诗歌选”,叫《我们这个年龄》。这本书被称为新时期第一本中学生的诗歌选集,是当时的《语文报》编辑部编选的。每次重读,我都会回忆起当年《语文报》“发表园地”版认真负责的编辑阮有道老师。正是他的热情鼓励和赏识,使我走向了文坛……书的定价是0.73元,复印则花了近60倍的价钱。这中间相隔的这几十年的岁月,更是哪怕再多花多少倍的钱币,也买不回来了。正所谓流光容易把人抛,不知不觉地就红了霜叶,黄了碧草,俗了芭蕉,老了樱桃……可是,因为诗的保鲜作用,我居然在这本薄薄的小册子里,重新看到了许多同龄人的青春。

在这本久违的书里,我读到诗人洪烛、伊沙等人的少年作品,也重温了一遍我自己的青春歌谣。那时候,我正在河北无极的一所乡村师范读书,用高新昌的名字写了两首诗,一首是歌颂老师的《老师,您培养的是祖国的春天》,另一首“豪迈”些的叫《地球礼赞》,说是:“你的心里沸腾着火的情感/你的身上叠印着纯朴的追求。/海浪替你一声声宣告:/‘生活,不应是寂寞的死囚!’”遥想当年,好像是只需一粒火星,就能点燃所有的热血。

艾青老人在这本小书的开头说:“从诞生到二十岁,这是一生中的春季,是一生当中充满希望的年龄,是耕耘的季节,是播种的季节,也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是金子般可贵的季节。让我为这个年龄的人们祝福,祝他们健康成长,祝他们在前进的道路上繁花似锦。”隔着几十年的风霜雨雪,回头再读艾青的祝福,我的心中充满异样的感动,荡漾起一种柔柔的温情。

已经是几十年了啊——有人栽满了一路蒺藜和稗草,却也有人把这一径长途打扮得花香果甜、漂亮潇洒、明媚清新。对自己,我继续着一份自信的期许,对别人,我也继续着一份美好的祝愿。尽管脚下的道路是不同的,但相同的应该是向前行进的方向和脚步。

(作者为《中华诗词》杂志执行主编,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高昌 藏书小记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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