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气质决定艺术趣味

油画艺术在西方经过很长的历史发展，从古典到文艺复兴到现代再到后现代……艺术形式不断变化，艺术语言也不断发展。像我们这一批老人在过去学习油画期间，接触19世纪以前的写实画家的比较多，因此呈现的基本是写实、具象的艺术语言。随着年龄增长，大家的兴趣、阅历都不同，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气质，对艺术的看法、追求就会有不同的发展。有的人向更古典的发展，有的人向着文艺复兴去了，有的人学19世纪的写实……现在仍然还有很多年轻人向文艺复兴吸收营养。所以一个艺术家的艺术面貌就是艺术家本人的性格气质。这是最根本的，比如一个文静、性格内向的人的作品不可能是非常张扬的表现主义。后天因素比如个人经历、生活环境、修养是有影响的，但是先天因素是与生俱来的，两种因素混合着影响艺术家的艺术面貌。艺术家采取什么样的表达方式，兴趣爱好、内容体验是一回事；而用什么样的艺术语言来传达，古典还是现代，含蓄还是鲜明，这跟艺术家的气质有关系。一个艺术家的成熟不在于向哪吸收，面貌是什么样，主要在自己能不能找到最适合的艺术语言，找到了就对了。

比如说我，看起来比较文静，但其实我还是比较开朗，不是很含蓄的，所以作品也直接抒发内心的感情，表现要够劲儿，不然情绪出不来。我喜欢大山大水，喜欢牧民的自由豪放，这与我的个性气质相契合，根本上在于气质决定了我的艺术趣味，这就是“风格即人”。我起步的基础是写实，但也从现代艺术当中吸收营养。我的画里运用现代艺术元素，强调形式感，强调造型的鲜明性，特别强调色彩语言跟自己情绪的对应，寻找鲜明的语言体现内容。“纯的客观”其实掺杂了很多无用的元素在里面，不是那么鲜明。严格来说每个作者对生活感受的那个点都不一样，但那一“点”对于作者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定要把我感受到的那一点体现出来。我的绘画语言也不是专学哪一派，对于西方学其所长，为我所用，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主义、表现主义因素都对我有所滋养。

意象油画关注立意本身

油画和国画虽是不同种类的艺术，但在艺术规律上是相通的。我们所说的“意象油画”，更多地是要到中国传统艺术中去学习。因为西方的艺术是从后期印象派和表现主义开始有鲜明的“意象”因素，在它表达的手法上有更强烈鲜明的绘画语言的手段，但更多还是写实，是真实地表达客观对象的现实，最后的目的还是要体现客观对象。而我们的“意象油画”不光是手法的开放，更多是立意本身。把自己得到的“意”更强化，目的不完全是写实的，是在真实生活体验的基础上提高。所以有真实，也有艺术的提高。我一直强调绘画与诗的关系密切，都是将生活体悟或瞬间的感受用艺术高度浓缩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样才富有感染力。

我常说“艺术是对生活自然状态的表现与升华”，这里头有3层含义：第一，“生活的自然状态”强调艺术源于生活，生活是基础，艺术家要重视日常生活，要多方面了解生活的各种状态，但有了生活不等于有了艺术；所以其次是，“升华”就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生活认识的基础上，将体悟到的感受升华为艺术。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将内在精神提炼出来，才有艺术表现力；第三，“表现”是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仅仅认识还不够， 如实反映也不够, 需要用艺术语言去表现。简言之，就是如何将生活变成艺术，既要研究生活，也要研究艺术。

所以我的画往往表达了我对某一个地区、人物的综合性特征的感知，并不是特定的某一个对象。景色也是，别人问这是画的哪儿？这不是具体的哪一个地方，这是我把生活里的美集中提炼创造出的景色，是丰富的生活给我的感受，通过一定艺术手法表现出来。我在现代艺术、传统艺术里吸收很多，更侧重油画艺术语言的表达力，寻找到合适的油画艺术表达语言。或许有些人觉得我的手法太老，但是我想，不管老还是新，只要能传达出我的情感的手法就是好的。

中国油画是处于东西方两种极不相同的文化之间的艺术品种，兼顾中西是百年来油画本土化的进程中艺术家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在艺术创作上和审美观念上，由于我长期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熏陶，不喜欢西方的纯主观或纯客观走极端的东西，注重神韵和意象，画面追求情趣和意境。我的画是将客观和主观、抽象和意象相融合，遵循“天人合一”和写意精神。很多人给我归类，说我是写实的，我也是写实，说我是现代的，我也有现代元素，归类不是那么简单的。其实归类不重要，别人爱归到哪就归到哪，但是表达个人的感情，表达出对生活的感受和认识，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