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李庆四

特朗普上台以来的出访虽说不上丑态百出,但也怪事连连,尤其在出访盟国期间。去年第一次访问欧洲时就粗鲁地推开身边的黑山共和国总理,抢尽风头;在不久前的加拿大G7峰会上不仅把盟友怼了个遍,而且失礼地大骂东道主特鲁多;本周这轮欧洲行更是“盲动外交”凸显,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

出访欧洲前肆意开骂的结果,就是在布鲁塞尔机场遭受冷遇:好面子的特朗普总统居然只有局级官员在机场“迎驾”。在对最铁盟友英国的首次访问中,他不仅让女王足足等了12分钟,还上演了“走女王的路,让女王无路可走”的尴尬一幕,其间更对英国的软脱欧说三道四,建议英国赶紧起诉欧盟,甚至放言因与首相不和而辞职的外交大臣适合做首相。可有意思的是,在随后的“特普会”上,他一改前些天的“任性”,对普京礼仪备至,两个多小时的会谈干货不少。这充分说明,特朗普并非不懂外交礼仪,而是故意怠慢被掌控的盟友。

敦促北约其他成员增加军费是特朗普此行的一大目标。面对媒体,他使出了连蒙带骗的一贯手法:本来分歧很大,他却说盟友同意增加军费,结果被打脸,盟友们第一时间坚决表示“没这回事!”因对峰会成果不满,他甚至威胁说退出北约。为了胁迫盟友尽快增加军费,在会见北约领导人时,他赤裸裸地挑拨欧俄关系,甚至炮轰德国因进口俄罗斯油气而受其控制。在会晤普京前夕,又宣称欧盟才是美国“最大的敌人”。种种表态充满了情绪化宣泄,完全看不到大国外交应有的章法和逻辑。

与其说这种“盲动外交”很“特朗普”,倒不如说这是他内外交困的无奈选择。我们看到,这边特朗普和普京还没见着,后院的火却越烧越旺:美国司法部对“通俄门”的调查急速发酵,宣布将起诉12名俄罗斯情报人员。与此同时,风风火火的贸易战也被泼了凉水。美国参议院近日以88:11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一项不具约束力的动议,旨在限制总统以国家安全为由对进口外国商品加征关税。从这个意义上说,特朗普挑事的外交策略与撕裂的国内政治,其实是一体之两面,因为在他看来,只有把世界搞得更乱,才能让美国显得不那么乱,也才能维持美国的“老大”地位。如今美国民主机制对总统权势的制约总体在弱化,尤其在外交上,使总统总能绕过国会达到目标,这无疑更助长着特朗普的外交任性。

“盲动外交”的背后,是美国全球霸权的疲态。纵观特朗普一系列的退群和弃约、不惜与盟友翻脸、不讲诚信和规则、与中国甚至全世界大打贸易战等行为,背后的逻辑很简单,那便是既然国际秩序无法满足美国利益,索性就推倒重来。可以说,特朗普现在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能进两步,而在退却过程中能捞一把是一把,无论是对盟友还是对手都是如此。故而,虽然特朗普的外交画风也饱受国内舆论诟病,但“后院起火”的影响依然有限,毕竟在维护美国霸权这个根本问题上,共和和民主两党是没有区别的。

特朗普的“盲动外交”绝非回归老式孤立主义,而是美国例外主义的一种堕落形式,蕴含着更大的风险和在全球事务中的不负责任。特朗普不止一次表示,他希望美国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在商业谈判中,这或许是要价筹码,但在国际政治中却可能招致灾难。当一个充满着不确定性的“老大”活跃于世界舞台,谁都无法保证他的大刀会挥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