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英国传教士甘林的别墅落成，许多朋友前来祝贺。一位英国女青年特意乘坐津榆铁路的火车赶来，骑驴前往联峰山。停留在树荫下休息时，被一位擅长绘画的来宾画下侧面写生图。这幅画后来被京奉铁路英国总工程师金达所得，制作成英文广告招揽中外人士到北戴河旅游，这也是中国的第一张旅游招贴画。

1893年，清政府修建津榆铁路，筑路工程师英国人金达勘测路线时，发现了一片“风水宝地”——北戴河。1895年，英国牧师、汉学家甘林租下联峰山东峰鸡冠山的大片土地，盖了两栋别墅，这也是北戴河最早的别墅。彼时，海水浴作为一种休闲方式已在欧洲普及，并在中国和日本逐渐盛行，而沙软潮平的北戴河是绝佳的海滨浴场。

1898年，北戴河被御批为“准许中外人士杂居”的避暑地。1917年，京奉铁路北戴河站开辟了一条支线直达海滨，1921年夏又开辟了北京到北戴河的京戴航空旅游航线。“每逢夏令，国内士夫亦复纷如云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文学大家，他们为北戴河留下了众多的既见风景又睹性情的文字。

最早为北戴河留下浓墨重彩的大概是被誉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的吕碧城。早在1911年6月，她就发表了《北戴河游记》。此文为北戴河留下了一个屡屡为人称道的比喻：“‘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二句于西湖之神态，殆摹拟尽矣！然犹中国美人态也。若夫海滨之风景，清奇高亢、气象万千，有如西方美人，细腰捷足，曳长裙飘飘欲仙，令人见之具潇洒出尘之想，则北戴河似焉。”

吕碧城把北戴河比作“西方美人”，无疑是突出它的“洋气”。无独有偶，另一位女作家陈衡哲也说：“提到北戴河，我们一定要联想到两件事，其一是洋化，其二是时髦。”（《再游北戴河》）陈衡哲不止一次到过北戴河，自然会写到“引诱”她的“无边无际的海”：“当你坐着洋车，自车站出发之后，不久便可以看见远远的一片弧形浮光，你的心便会不自主地狂跃起来，而你的空塞的心绪，也立刻会感到一种疏散的清凉……入夜乌云层层，不见月光，但我们每晚仍到沙滩上去看雪浪拍岸，听海潮征啸。虽然重云蔽月，但在微明半暗之中，也可以另外感到一种自然的伟大。”

陈衡哲还记载了当时的著名景点。除“rocky point”（当时亦称“石岭”，应为今老虎石一带）之外，还提到鹰角和莲花山。莲花山即现在的联峰山。1923年康有为游览莲花山后留诗一首：“万里波澜拍岸边，五云楼阁倚山巅。天开图画成乐土，人住蓬莱似列仙。暮卷涛声看海浴，朝飞霞翠挹山妍。东山月出西山雨，士女娇游化乐天。”这首诗写出了北戴河的地理特色，既可观海听涛又可赏山挹翠，在山巅望海更是别有风味。

在康有为题诗的一年之后，徐志摩写下了著名的《北戴河海滨的幻想》，记录了夏日海滨的“生趣与乐意”：“我独坐在前廊，偎坐在一张安适的大椅内……廊前的马樱、紫荆、藤萝，青翠的叶与鲜红的花，都将他们的妙影映印在水汀上……从树荫的间隙平望，正见海湾：海波亦似被晨曦唤醒，黄蓝相间的波光，在欣然地舞蹈。滩边不时见白涛涌起，迸射着雪样的水花。浴线内点点的小舟与浴客，水禽似的浮着；幼童的欢叫，与水波拍岸声，与潜涛呜咽声，相间的起伏，竞报一滩的生趣与乐意。”此文中提到的“前廊”，点出了北戴河别墅的三大特点之一——回廊（其余为红顶、素墙）。宽阔的回廊满足了这些别墅建造于海滨之地的主要用途——度假休闲。

郁达夫则在《达夫游记》中夸赞了北戴河“有诗意”的交通工具：“北戴河的骡子，实在是一种比黄包车汽车轿子更有诗意的乘物。”郁达夫的妻子王映霞没有骑过骡子，但很快就掌握了“骑骡术”，“老爱在骡背上跨着，不肯下来”。

王映霞爱上了骑骡，陈衡哲则爱上了骑驴：“我从来不曾骑过驴子，故初骑之时，心中甚觉害怕；但不到五分钟，便已泰然无惧了……回家时仍旧骑驴，从驴背上放眼四瞻，远山近海，尽收眼底，而晚风徐来，更觉凉意翛然。”（《北戴河一周游记》）顺便提及，中国第一幅旅游招贴画就是“仕女骑驴图”，根据此画制作的铜雕塑如今就矗立在联峰山公园里。

北戴河以其独特的山海风光和多元文化吸引了文学大家，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抑或是风俗习惯，都得到了生动的描绘和记录。他们留下的文字又让北戴河更具有诱惑力。

（作者系燕山大学副教授、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