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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走心留深情

——刘洪彪写对联的几件往事

2025年06月18日 09:12  |  作者:张西南  |  来源:人民政协网-人民政协报 分享到: 

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 张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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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彪

刘洪彪是我和夫人江宛柳的老朋友,我们在同一座军营共事50年,目睹了他从一个普通的青年军人走向当代书坛的人生历程,直至成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七届副主席。他的逝世,令我们非常痛心。在纪念洪彪逝世一周年的那一天,我和书法界的许多朋友到他的墓前凭吊,想起他为战友们和我写对联的几件往事,恍如就在昨天。

为战友题联

刘洪彪参军比我晚几年,在新兵连就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而小有名气。我虽不懂书法,却敬重文化人,与洪彪的相识也因文化而结缘。后来,他的名字随同他历经岁月的墨迹,超越了职业行业的界限,也跨越了地域距离的界限,奖励接踵而来,荣誉与他同行,直至走上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的岗位。

洪彪极具个性,仅作息就与众不同,每晚开始习墨,直到第二天天快亮了才住手挂笔,接着就在书房的沙发上一躺,午饭后开始处理零七八碎的事务,晚饭后又铺开一张张宣纸,就这样循环往复日复一日。我了解洪彪的这个习惯,他经常告诉我,你想过来就来,有什么事儿就发个短信,我也不一定马上回,你也不要着急。这么多年,我俩就是这样,同在一座大营供职,平时见面不多,彼此心有牵挂。

洪彪是我们文化处的老人,但不像有的人说的那么孤傲,恰恰善解人意富有人情味儿。他和玉华有同窗之谊,是几十年的知己,洪彪以诗相赠:“问世在农家,出门独涉跋。从文求艺路,毕竟已通达。”洪彪和江南则有师徒之情,曾手把手地指导江南研习书法,以仁兄相称书赠江南“积学储宝”。小党入伍即是洪彪身边的一个兵,30余年共事不离不弃,洪彪在小党新婚大喜之时精心书写夫妻二人嵌名对联以志恭贺“宇知宙晓谋深远,外秀中聪养娉婷”。

洪彪对我说过,小时候家境贫寒,好多父亲生前的矿友都向他们家伸出过援手,这对他的影响很大,当时就想长大了也要多做好事善事,能帮助人就尽量出一份力,这个念头从未更改。

洪彪多次向我提出,希望能给他提供机会到基层去,正好单位要组织文工团的一个小分队去云贵高原,洪彪主动请缨如愿以偿。回来后,我问此行感觉如何,他说像这样下基层还是头一回,随队同住感慨良多,特别是到了他当战士时做了两年多管道工的阵地上,触景生情,勾起许多往事,当场铺开纸墨,书写对联“茹劈山开路筑巢千般苦,领听雨观云赏草百样情”送给阵地后来人。

最让他感动不已的是大山里的一个“夫妻哨”,一个叫东林的志愿兵和他年轻的妻子雨莲带着还未上学的小女儿远离家乡,远离部队,忍受艰苦环境和孤独寂寞的生活,乐在人迹罕至的野岭荒沟守护阵地。洪彪看到这家人的第一眼心里就肃然起敬,在他们以哨为家的简陋房子里书写了一副对联“林深鸟愈众,雨聚莲犹洁”,这既是赞美“夫妻哨”的高尚情操,也是洪彪在这些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面前洗涤心灵的生动写照。

送我的春联

12年前,我离开工作岗位的那个岁末年初,洪彪事先也没打电话,拿着一副自撰书写并装裱好的春联到了我家,现找工具在大门上钻螺钉,然后把这副还带着墨香的对联挂在了我家门上,红纸黑字鲜明喜庆:“兔跃和风漫,龙翔紫气腾,壬辰新年将至刘洪彪。”装裱选用的是金色锦绫,衬托着整副对联高雅大气。也就是喝杯茶的功夫,洪彪匆匆忙忙地走了。那时他还没有车,说是打车来的,望着他在寒风中远去的背影,我在家门口刚刚挂起来的春联旁边站了很久。

记得有年腊月搬家,眼看要到春节了,洪彪在一个刮着西北风的晚上突然来到我家,说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外地参加一个书展,然后回老家过年,只有今晚这个空赶过来给你和宛柳大姐拜一个早年”。

他带来一副自撰书写装裱好的春联、一个装着镜框的“福”字,与多年前不同的是,洪彪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支精干的“小分队”,一进门就要我把北屋的窗户打开,指着站在楼下的几个人说,我给你和大姐写了一幅字,是我以咏梅、葡萄、紫藤为题的3首诗,尺幅比较大,估摸着有五六米长,进不了电梯,只能打开窗户拿绳子往上吊了。

跟他来的几个年轻人,业务娴熟、工具齐全、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春联和福字挂上了,然后请我和洪彪去看,还是红纸金绫,透着那么一股子喜气和年味儿,上联是“猴岁九州辉紫气”,下联是“鸡年万里腾丹霞”,落款是“丙申冬末刘洪彪并书”。福字足有一米见方,除了装裱像春联一样,还装了一个金色木条镶边的玻璃镜框,这令我十分感动。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觉得我和洪彪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人情世故,像情暖寒舍,蓬荜生辉,这些客套话完全表达不了我的内心感受,如果从我嘴里说出来了,相反会让洪彪有生分的感觉,真正深厚的感情尤其像我们两个过了花甲已近古稀的老人更难以言表。

前年洪彪住院,别人说他病入膏肓,我去看他时,他却在病房里挥毫泼墨,除了每天按医嘱定时治疗和睡子午觉,还要为一位年近九旬的老首长的书法集写序。我知道大前年秋天他去了老首长家,为编印书法集做前期准备工作,当时是挑选书法作品,没想到作序的差事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如果放到以前,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他病了,病得还不轻,就像巨石压身,他要用多少力气才能撑得起来呀,与其说是一种力量,不如说是一种情感,我心疼洪彪的身体,也被他的人品艺德所感动。

没过多久,洪彪发信给我“出院了”,又陆续听到他活跃在各地书展、书坛、书苑的消息,我真的为他庆幸和高兴。

最后的墨迹

过了几个月,他又住医院了,这回病情凶险。

2024年元旦前,洪彪在病床上与我通了一个电话,他的嗓音虽不像过去那么洪亮,却依然热情有力,带着我熟悉的那个地方口音,我原本不想占用他太多时间,而洪彪却忆起往事娓娓道来,话语中饱含深情,声音里带着磁性,让我的心很受触动。我俩在电话里互致祝福,一定要健健康康地过好龙年的春节。

立春后的第二天,我去看洪彪。那天他的状态超好,完全出乎我的预期,老朋友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病床正对着南边的窗户,阳光照进屋里,洪彪把他的两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说到兴头上还会连比带画地做着手势,宛柳担心他受凉,要他盖好被子,他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冷,都立春了,天暖和了。离开病房的时候洪彪还对我们说:“我的新家你们还没去过,我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估计过些天就有花苞了,到时候我也就该出院了,请你们到我家里来喝茶看花。”

没有想到,2月5日那天去医院看望洪彪,竟成了我和宛柳与这位有着半个世纪交情老友的永别!

离开墓园的时候,洪彪的夫人胡晓昱把刚刚印好的《刘洪彪唐诗五十品》书法集送给我,还对我说:“这都是洪彪住进医院后抱病而作,数量不多却五体皆备,尺幅不大但在形式上有所创新,算是他生前留下的最后墨迹,给老朋友做一个存念吧!”

回到家中,我以急切的心情打开这本油墨味儿很重的书法集,见字如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多少往事多少思念,索兴把我对洪彪的缅怀整理成了这篇文字,以此寄托我和宛柳对他无尽的情思,也向我们的这位良师益友表示深深的敬意。

编辑:廖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