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是古人安放身心的归宿，亦是升华人生的载体。”  

——王明明

雪映雅堂（国画）192×795cm 2021年 /王明明

2025年初秋时节，国家大剧院以一场“红灰交织”的视觉诗篇，揭开了“集虚寻境——王明明中国古典园林作品展”的帷幕。近百幅园林作品在光影中舒展，将皇家园林的恢弘气象与江南文园的幽微意境凝于尺素。这场展览不仅是艺术家王明明近五年潜心创作的结晶，更是一场对中国美学“虚境”精神的深度叩问。

幻 彩（国画）31.5×41.5cm 2023年 /王明明

艺术人生的三重境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杜甫》等人物画震动艺坛，历时数载于2022年完成《古诗意画百开册页》，直至创作此次园林主题的作品，王明明的每一次突破，都在印证托尔斯泰对“一流艺术家”的定义：以情感的精准把控超越技法藩篱。退休后的王明明迎来了艺术生命的黄金期，“集虚寻境——王明明中国古典园林作品展”中展出的作品即是明证。现场观展的艺术爱好者及专家纷纷赞叹，“与当代画家拉开了距离”“五年完成如此体量的艺术创作，是艺术生命力的奇迹。”展厅中那幅《听松》恰是艺术家近期艺术风格的写照：松枝破云处，牌楼隐现一隅，淡墨晕染的红墙如岁月沉香，删繁就简的构图里蕴藏着返璞归真的化境。

紫气东来（国画）178×97cm 2023年 /王明明

以虚写实：东方智慧的当代转译

“唯道集虚”，王明明从庄子哲学中提炼的创作精髓，在展厅中化作虚实相生的美学实践。在表现颐和园的《紫气东来》里，他舍弃建筑细节，纯以水墨捕捉晨光流转的瞬间；《紫旭堆秀山》中，一抹玫瑰色云霞在淡墨衬托下，尽显浪漫之姿，竟令庄严的皇家园林焕发出别样生机。这种“虚”的智慧，正是对宗白华“意境是主客观交融”理论的生动诠释。本人觉得画家这批作品揭示了三重虚境：形之虚：假山石舍细节刻画，以松动笔触写其气韵流转；境之虚：谐趣园远景以淡墨氤氲营造空间纵深；意之虚：四季园景打破时空藩篱，重构心灵栖所。 

醉 春（国画）178.5×96.3cm 2021年 /王明明

为承载这份“虚境”，王明明坚持使用数十年以上的老纸与沉墨。如同食材新鲜方显真味，老纸褪尽火气，才容得淡墨万千层次。当青年画家们追逐西方绘画中的强烈对比时，他选择回归中国画本源——以纯粹水墨写出丰富层次，于咫尺之间展现园林四季之美：春之锦绣、夏之幽深、秋之绚烂、冬之静谧。王明明笔下的园林不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心灵的栖居之所——庭前花影摇曳可寄闲情，丈余画卷舒展可纳天地，引领我们步入一个充满当代文人情怀的艺术世界。

紫旭堆秀山（国画）178.5×96.5cm 2021年 /王明明

文脉新章：在法度中得自由

少年时随父拜谒启功、李苦禅的经历，成为王明明艺术基因的原始密码。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这些艺术大家作画时的种种细节，尤其是对材料的极致讲究，凡此种种，最终演化为他对老纸与古墨的执着。展厅中的两幅长卷《归梦吟》《隐逸幽居独乐园》，创作时间相距近二十载，在《隐逸幽居独乐园》十米长卷前，观众能清晰看到艺术家二十年间的修行轨迹：新作锋芒尽藏，笔墨真正“入纸”，恰似陈年佳酿褪去火气。“继承传统重在美学引领，而非笔墨表象。”王明明将皇家园林的“闲和严静”与文人园林的“萧条淡泊”化为笔墨语言：前者以青绿设色显庄重，后者以水墨氤氲见空灵。他多次强调，中国画家要在规矩与法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中国画的难就难在对于笔墨微妙变化再认识的过程，需要慢慢用心体会，就像苏轼所说：“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听 松（国画）179.5×97cm 2022年 /王明明

园林心印：跨越时空的艺术对话

经过精心设计的红灰双色展墙，成为解读此次展览的又一视觉亮点：朱红呼应皇家园林的恢弘，青灰衬托文人园林的素雅。因心造境的设计语言，引领观众步入中国美学的精神园林。当古琴与箫声在展厅流淌，王明明的笔墨与千年园林文化展开对话。年轻观众们在园林系列作品前久久驻足；而艺术家最珍视的，正是这些被淡墨“柔化”的皇家山石——当庄严被赋予天真，物象便升华为心象。这种精神再造，恰如艺术家所言：“观众用心体会时，艺术才真正完成。”

满园诗境入画屏（国画）101×496.5cm 2023年 /王明明

余韵：虚谷长新

五年沉淀，百幅画卷，年逾古稀的艺术家以“集虚寻境”的创作实践，完成对中国美学的深情告白。随展推出的画册中，精心编排的九个章节，堪称点睛之笔的书法作品，延续着王明明“把书籍作为创作延伸”的理念。当观众在展厅中移步换景，看到的不仅是艺术家几十年间的艺术精进，更是一部东方美学的当代启示录。

寒日清影（国画）105×231cm 2023年 /王明明

王明明的艺术生命恰似他笔下的园林：四时轮转中，虚谷永远为新云留白，清泉始终映照月光。在这虚实相生的永恒韵律里，中国画的文脉正生长出新的年轮——当笔墨遇见心灵，刹那便是永恒。观众们通过这些作品，能感受中国园林艺术的独特魅力，获得心灵的丰厚滋养。

片石神工清凉境（国画）125×245cm 2023年 /王明明

（作者系国家大剧院艺术品部策展人）

王明明

1952年5月生于北京，山东蓬莱县人。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北京市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北京画院院长，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长，国务院参事室副主任，国务院参事，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十届、十一届、十二届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市第十届、十一届、十二届人大代表。一级美术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张月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