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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78岁的煤矿:关矿容易关城难 聊起来“太难受”

2017年04月12日 08:56 | 作者:袁贻辰 |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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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王嘉伟只记得父亲的沉默不语,他脑子里,更多装的是如同游乐场一般的矿井。因为父母是双职工,放学后的时间,方圆几十里地唯独矿区能“玩”。王嘉伟开始频繁爬上井下装料的轨道车,小伙伴在后边推,一路留下咣当咣当的声响。

他在厂区收集螺丝和钉子,父亲在井下用的扳手和改锥也成了他的玩具。童年关于矿区的记忆,大都是明亮的。

这样的生活在他11岁那年就结束了。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放学后,王嘉伟依旧跑到矿区玩耍,正巧,一批矿工刚刚结束工作,从井下返回。他从背后望去,有个人的身形很像自己的父亲。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爸爸,爸爸”,却没人停下。

他终于追上了那群矿工。他扭过头,想大喊一声爸爸,话却咽在嗓子,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已经认不出样子了。他一片黑,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鼻子也黑了,衣服和手也是黑的。王树平看见儿子,笑了笑,白色的牙齿露出来了。

王嘉伟哭了。

那个黑色的人影变成了厚重的煤块,从此压在他的心底。高中毕业时,这个18岁的少年填的都是煤矿相关的专业,这个小伙子说,自己不想出去打拼,也不会羡慕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好,他只想回到煤矿工作,守着父母。

但在王树平的记忆里,这段日子已经变成了很小很小的碎片,他不记得曾在矿区和儿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爱干净的父亲,总会在矿井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净,才回家和儿子亲近。

我看一眼,看到灯亮了,心就安了,就能下矿了

一夜长大的王嘉伟总试图说服父亲离开危险的井下,起码换个安全点儿的工种。那时王树平的工作有些起色,他在中年时一度得到许多调整岗位的机会。

但父亲回应给他的,总是摇头和长久的沉默。王树平谁也没说,他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这个自认“没出息”的男人,曾被矿区安排去南戴河和海南岛疗养,头一两天,他看看大海和绿树还觉得新鲜,第三天开始想家,一个人默默嘟囔着,“想回去了”。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上了几十年早班,王树平总会清晨6点不到出门。父亲去世后,老母亲一个人住在4层小楼的顶楼。从自家去矿上,他一定要拐到母亲楼下。这个矿工儿子和母亲有个约定,如果早上起来人还好好的,就把灯打开,“我看一眼,看到灯亮了,心就安了,就能下矿了”。

多年后再次提及这段故事,王嘉伟的眼眶里都是湿的。他说如今,自己无比理解父亲的选择。他也开始真正理解矿区人。在那之前,他的表妹已经通过考大学彻底离开了煤矿,最初,每年回家时总会对家里人的工作表示不解,“钱挣这么少,还这么危险,是为啥啊?”

后来,说着说着,表妹也不提这事儿了。有一次她跟王嘉伟说,在外面,自己就是个打工者,只有这里,是自己的根。

她和自己的表哥一起,用“矿三代”的眼睛慢慢去理解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群体。

编辑:梁霄

关键词:煤矿 关矿 容易 关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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