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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内的艾滋病人

2017年12月04日 07:53 |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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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能活多久?”

“儿子,是不是去了大城市上学,嫌妈妈做的饭不好吃了?”李力(化名)的母亲问。

他没有回答。

寒假在家一个月,他每天躺到家人吃过早饭才起床,午饭和晚饭都谎称同学约饭,然后去公园啃面包。每次用完洗手间都要消半天毒,家人还以为是“洁癖”。

以往每次出远门,爸妈会亲吻他的脸颊。这次,他慌乱地躲开,却在回北京的列车上哭了一路。

李力在北京一所高校读书,学业繁忙,他坚持一节课不落;生活中,他尽力和同学保持距离,避免一起吃饭,水杯、剃须刀都不让同学碰;“大家只是觉得我有洁癖而已,没有人发现。”

“发现”,指的是确诊艾滋病这件事。当时,19岁的李力读大二,同居七个多月的同校留学生,却不知所踪。

“我还能活多久?”他不断问自己。他形容自己“像受惊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堆”,为了逃避现实,他让自己忙碌起来,从网上查找信息。传染病、肮脏、恐怖、羞耻、绝症、是他对这个病的最初认知。

他独自面对疾病,不敢告诉任何人。“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一辈子瞒着他们。”

与李力不同,28岁的刘飞(化名)在父母陪同下前往医院。

那是2012年秋,由于免疫力低,肺部感染发展成肺结核,他被确诊为艾滋感染,住院治疗。

刘飞把自己关在病房里,拒绝见任何人,每次父母探望,他就发脾气,“当时特别害怕,想找栋高楼纵身一跃,或用刀割结束生命”。

春节前,刘飞病情有所好转,可以回老家。他记得,那一年山东特别冷,下着大雪,农村家中没有暖气,卧室里只有一个炭火炉子。每隔一小时,父母就会进屋给他换一次炭火。

“我最感动的是,爸妈不敢总待在屋子里,怕我反感;又不敢离得远,怕我自杀。就一直站在院子雪地里,隔着窗户偷偷看我。”刘飞说。

离婚

确诊艾滋后,刘飞告诉妻子真相,并坚持离了婚。

“父母不知道我是同性恋,当时一直催我结婚。”刘飞回忆,自己迫于无奈,同意和见了五次面的同村女孩结婚。

婚礼很简单,连亲朋好友都没有通知。婚后,刘飞在公司住,妻子在外租房,两人不曾有过性生活。好友家人劝说下,正当他试图和妻子好好生活时,却被确诊为艾滋感染者。

父母希望他隐瞒妻子,刘飞却很坚定,“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起来,不能耽误她。”他说,自己庆幸,“还好没有把病传染给她。”

24岁的夜店舞者张坤确诊后,再也没有谈恋爱。

2013年,他在五棵松一家夜店跳舞。当时医院定期来宣传艾滋的相关知识,并进行唾液试纸筛查。第一次参与时,他只当凑个热闹,第三次时,他被查出感染艾滋。

此前,张坤已反复出现低烧症状。“但我对这病一无所知,总觉得离自己很远。”

他请了两周假,在北京一处隔断的出租屋里,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每天从网上搜索艾滋的信息,然后消沉,偷偷吸食毒品。

直到一无所有,他才走出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和男友分手,“我只是说不合适,不知道是不是他传染给我的,因此也建议他去检测。”

张坤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他说,不是没有遇上合适的人,也知道做好保护措施可以避免传染,但心中还是会有害怕和忧虑,“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害一个人。”

“和正常人该是一样的”

因为生病,刘飞的父母和哥哥辞了职,并四处借钱为他治病。母亲还把医学典籍上相关知识记录下来,每天根据医嘱给他擦身,每周骑电动车带他去医院检查。“我是外婆带大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被忽视。”刘飞说,经历一场病,却得到更多的爱,像是重生,“开始理解父母的不易,想要重新生活。”

经历了半年的肺结核治疗,天气回暖时,刘飞的身体恢复一些,他回到北京继续工作。“我告诉自己,要振作,要给父母回报。”他参加了成人高考,升职为公司的经理。

2012年12月1日,刘飞参加红丝带之家组织的活动,成为志愿者。“我觉得应该让更多人走出恐艾阴影,所以利用休息时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并用自身经历去劝慰刚感染的患者,让他们振作起来。”

他想起志愿工作时,一个17岁的孩子确诊艾滋感染,在医院走廊里,直接撕掉确诊报告,孩子母亲靠在墙边哭——只有拿着确诊报告,才能领到免费的抗病毒药物。

“你还年轻,还有父母。不要认为自己生命就此结束了,你看我,已经好几年了,这个病按时服药是可控的。”在刘飞劝说下,对方最后接受治疗。

李力也在北京佑安医院做志愿者,普及艾滋知识做好防护,同时劝说感染者正常服用药物。有时他会遇上在校大学生感染艾滋后,休学或者被学校劝退。在劝说安慰的同时,会利用组织力量,找到学校,帮他们争取回到学校。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一辈子坚持服药。”李力说,“我告诉他们,首先要正视,这个病是可控的,同时要相信,自己和正常人应该是一样的。”

染上毒瘾

大学毕业后,李力前往国外读双硕士学位,他开始吸食大麻;刘飞则是在同性朋友家中,“吸完后才知道是冰毒。”

2016年初,刘飞第一次接触毒品时,保持了一定的警觉性。吸完停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没有成瘾,才放松警惕,直到后来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辞掉工作。

直到因为买卖毒品被关进看守所,刘飞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以前还觉得自己是对社会有用的人,为了片刻的欢愉,我失去的太多了。”

30岁的李德曾是北京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因为一次同性感情的失败,沉迷夜生活出入各种夜场,染上毒瘾。

李德说,自己工作态度变得懈怠,惰性越来越强,记忆力下降。“每天只沉溺在毒品和淫乱的生活状态中,后来感染了艾滋。”

2014年6月末,公司老板发现他吸毒后,将其辞退。2016年10月25日,李德再次因吸毒被抓,于同年11月8日开始执行两年的强戒处罚。

刚开始,李德总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转到利康教育矫治所后,他的心态有了变化。“自从染上毒瘾,我几乎一切成空,积蓄光了,没了友情,也拖累了家人。父亲因为我被强戒的事引发脑血栓,但家人并未埋怨我,也没有放弃我。”他开始学习戒毒方法,“这次,我有了信心,一定要彻底跟毒品决裂。”

编辑:周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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