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角楼和城墙

特别是经过招投标进入故宫博物院的修缮队伍，由于对于官式古建筑修缮缺少经验，缺乏专业知识与基本技能，在施工操作中表现出种种不规范，不断出现本应避免出现的修缮质量问题。同时，一项古建筑修缮项目经过审批落实资金后，马上督促抓紧执行预算，一年数度催促“执行率”，若达不到所规定的“执行率”，修缮资金将面临被收回的情况，于是只能把工程进度和加快资金投入作为优先考虑的问题，一些需要详细斟酌、审慎决策的问题被迫搁置，甚至造成永久的遗憾。

二是在古建筑修缮的人才培养方面。故宫博物院现有古建筑修缮专家年龄结构老化，绝大多数已经接近或达到退休年龄，按照现行有关人事制度规定，他们属于工人身份，不能够返聘工作岗位。过去古建筑修缮技艺传承采用口传心授、真操实干的方式，近年来为了使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得以传承，故宫博物院恢复以传统的“师承制”方式培养营造技艺人才，使技艺精湛的古建筑修缮专家能够将所掌握的修缮技艺传承下去。但是受户籍制度等政策限制，这些徒弟学成之后，难以获得事业单位编制，因此面临人才流失的状况，使传统营造技艺传承和古建筑修缮人才的培养难以为继。如此下去，故宫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将面临“人去艺亡”的严峻局面。

三是在古建筑修缮的材料供应方面。在传统修复材料供应质量方面，明清时代有故宫专属的建筑材料供应基地，而目前故宫古建筑修缮材料采用招投标和政府采购的方式取得。“货比三家”，价格便宜占重要因素，因此精工细作的传统修缮材料难以中标，逐渐被迫退出竞争。目前在古建筑材料供应市场上，已经难以购得符合要求的优质传统材料，更难以保证故宫古建筑修缮所需要的传统材料质量。例如在砖瓦材料方面，以往我国古建筑砖瓦产品的生产基本沿用传统的烧结工艺。但是，由于市场竞争和经济利益等方面影响，过去严格的砖瓦生产工艺，现在一般都不再采用，砖瓦的规格尺寸不统一，各项力学及物理指标无规范，强度、密实度、吸水率等相差极大且变形严重。这样的砖瓦产品使用于故宫古建筑保护修缮，必然严重影响工程的质量。

作为新起点的“研究性保护”

在看到困难的同时，也要看到面临的机遇。机遇主要来自于近年来国家对于文化遗产保护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方面的关注和重视。2008年6月，国务院将“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北京故宫）”公布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文物局将故宫博物院作为“明清官式建筑保护研究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突出了“保护研究”和“科研基地”性质。2014年8月，“明清官式建筑保护研究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揭牌当天，故宫博物院明确今后在故宫的“古建筑修缮工程”，将上升为“古建筑保护研究”，同时“故宫研究院古建筑研究所”也正式成立。“重点科研基地”和“古建筑研究所”两个机构均强调开展古建筑研究，工作内容相辅相成。其中古建筑研究所更侧重故宫古建筑历史的研究，有针对性地开展基础性工作。

2015年11月，全国政协召开“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双周协商座谈会，我在发言时鼓起勇气，反映了故宫古建筑修缮中存在的困难和问题，受到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的重视，引起有关方面积极支持，成为故宫博物院开展“研究性保护项目”的重要机遇。我们不能“因循守旧”，应当认真研究如何把故宫古建筑修缮“特事特办”。不能再把古建筑修缮作为“古建筑修缮工程”，而必须上升为“研究性保护项目”；不能再采取“项目招投标”方式确定实施队伍，而必须有稳定的掌握官式古建筑修缮保护技艺的专业队伍；不能再采取“政府采购”方式筹备古建筑修缮材料，而必须有稳定的传统修缮材料供应机制。

为时18年的故宫古建筑整体维修保护工程，从2002年开始，要求在2020年全面竣工。这是自1911年以来的100余年间，规模最大、范围最广、时间最长的一次故宫古建筑修缮，是对历经几百年风雨的故宫古建筑群进行前所未有的大规模修缮，因此也被称为“世纪大修”。但是，工程实施以来，一直伴随着质疑。面对难以保证古建筑修缮质量的有关政策，故宫博物院虽经多次反映，但是始终没有得到理解。于是，近年来故宫博物院被迫调整了过去“一年修一座大殿”的计划，暂缓故宫重要古建筑的修缮项目，避免因修缮质量问题而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但是，随着2020年即将到来，国务院批准的为时18年的“故宫大修”工程任务将难以完成。目前距离“故宫古建筑整体维修保护工程”竣工期限，仅有5年时间。在对过去13年来故宫古建筑修缮经验进行总结的基础上，故宫博物院选择了4项亟待修缮的古建筑群，作为“研究性保护项目”的试点，即养心殿研究性保护项目、乾隆花园研究性保护项目、大高玄殿研究性保护项目、紫禁城城墙研究性保护项目，希望将这4项研究性保护项目，作为故宫博物院今后5年古建筑修缮的重点，按照计划有序实施，全面提升古建筑修缮质量和修缮竣工后合理利用水平。

在这4项“研究性保护项目”中，养心殿是宫殿建筑，乾隆花园是园林建筑，大高玄殿是宗教建筑，紫禁城城墙是防御建筑，这是一个极具故宫特色的古建筑组合。希望以这4项古建筑修缮作为新的起点，建立起“研究性保护项目”的有效机制。也期待这些故宫古建筑“研究性保护项目”，能成为中国古建筑修缮的典范性工程。到2020年，这4项“研究性保护项目”圆满竣工，也是历经18年的故宫古建筑整体维修工程全面达成既定目标之时。故宫博物院将迎来紫禁城建成600年，实现把一个壮美的紫禁城完整地交给下一个600年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