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人物·生活>悦·生活悦·生活
怀念最真的友
——访高莽,忆杨绛
编者按:
上世纪90年代初,人民政协报与钱锺书、杨绛伉俪建立了良好关系,那时的政协报文化版面得到过两位学者的照拂。
2010年末,杨绛先生百年诞辰之际,本报学术周刊策划整版文章,邀请著名翻译家、画家、与杨绛先生多年交好的同事高莽撰写《青松老人杨绛》一文,系统回顾杨先生的生平往事,赞美她高洁的人品学品。该文章受到社会各界好评,被广泛转载引用。2011年春节前夕,全国政协领导看望杨绛先生,她提到自己喜欢看政协报文化版面。
杨绛先生以105岁高龄辞世,是当代学界、文化界的重大损失。在缅怀的日子里,本刊邀请高莽再忆杨绛,以托思念。
2015年7月2日高莽看望杨绛
高莽为杨绛所作的部分漫画
与杨绛先生的不凡“画缘”
■高莽得知杨绛先生辞世讯息,是在25日上午,由女儿晓岚告知。他说,早在前一阵就已知晓杨先生身体不很好,但获悉噩耗,仍不由得感到震惊与悲痛。他不时地安慰自己:“他们仨”终于团聚了。采访高莽是在他家的客厅,不大的客厅里两面墙均是高耸至屋顶的书架。书架旁边,也是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挂放着一幅名为“苍颉”的画,这是高莽本人的创作。我们的话题,就从这幅画开始——
学术周刊:高先生,《苍颉》这幅画您画得很有特色,据说与钱、杨两位先生有关。您与钱、杨两位先生有着怎样的“画缘”?
高莽:这幅画,是在钱锺书先生写的“苍颉”二字的纸头上补画成了小品,还将他试笔时留下的“苍”字的字头“艹”作为画作的一部分;画作上面的一段文字,也是我先写好待钱先生审阅后再誊上去的。
等画完后,我觉得颇有情趣,就把原画拍成一张照片,寄给了杨先生。当时钱先生病了,在医院治疗,我想这类文人趣事或许能给病中的老人带去一些愉悦,钱先生看后果然很高兴。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是1995年5月18日,杨先生特意寄给我一封信,信中这样写道:收到来信并附照片,已带往医院给锺书看。他十分欣赏你的两幅小画以及“草丛上飞舞的昆虫”。捧读杨先生的来信,当时有种莫名的感应,很激动,热泪夺眶而出。
学术周刊:我知道,您还创作过多幅钱、杨两位先生的画像或漫画,并通过信件等方式和他们有着多番交流与探讨,您记忆中有哪些深刻的往事?
高莽:我是小时候在哈尔滨跟着俄罗斯裔老师学了点画画,其实,未进行过专业训练,只是业余爱好。我画,仅仅因为我喜欢画。有时候,碰到一些人,若觉得有感觉,我就会画下来,有条件、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尽可能地画。我与钱、杨二老在一个单位工作———社科院外文所。有一段时期,我经常看到他们肩靠肩、手拉手地挽臂散步,从不避讳众人惊奇的目光,特别是钱先生笨拙可笑的体态和杨先生亲昵娇小的身形,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于是兴之所至,有一次,我将他们的背影画成了一幅漫画。这幅画,后来不知是何人将它递交到钱、杨二老面前,两人看后不但没有生气,还着实称赞了几句。于是,我就大胆画起来了。
后来,我又给钱、杨二老画过几幅速写像和漫画像,还将自己画的其他几位文学前辈的漫画像送给二老玩赏。杨先生看后给我来过许多封信,有一封信里她这样幽默风趣地写道:“你历次寄给我的画册和信和照片都收到,说不尽的感谢。我老想给你写信,而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心情。经常抱着满怀歉意。我该写的信有一大堆,干脆虫多不痒了。可是你这头大虫(我指信不指人!)这回又带了小虫子一同咬我,我只好抽空挠一下痒痒吧。”
还有一次,她在信中对我寄去的一些社科院老先生的画像进行了评价:“画像何其芳的最好,其次俞平伯。我的比锺书的好,我和他两幅都偏向美化,绊住了你的神来之笔。可是你这位孝子顺从妈妈的话,我只能尊重你的孝顺,也尊重你妈妈的聪明——我在这里为她老人家祝福。”这些幽默而温馨的话,总使人看后会心一笑。这里其实是有一个典故的。小时候,我母亲曾经对我说,画男人时要画得年轻一点,画女人时要画得漂亮一点。我按着母亲的话去做,果然屡试不爽,每每博得被画人的肯定和赞美。有一天,同事栾贵民告诉我:有人说了,按你妈妈的话画下去,画不出真正的艺术作品来。他当时没有告诉我“有人”指的是谁,但我能够猜出是谁,这也是为什么钱、杨二老肯定我的漫画而否定我美化的原因。我很感激二老“一针见血”的批评。他们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再后来,杨先生写了很多小说,也翻译了很多作品,经常让我帮她画书中的插图。我和钱、杨二老的“画缘”很深。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杨绛 高莽 画缘 学者心